头脑里浮现出一条脊柱。

首先是蓝色调,由天蓝逐渐过渡到淡紫,带一点点弧度。那是朋友班上设计的班服背后的图案。先是她在宿舍试穿然后发照片给我看,之后我在一门课上看见了穿同一件衣服的陌生女孩子。整个教室是黄棕色暖调,黄色木地板,晌午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她坐在阶梯上,白色卫衣背后印着蓝色的脊柱。

然后是灰白。是我,是X射线照射之后放映到医生电脑屏幕上的我。她敲着有问题的地方,问,平时坐姿是不是不正确啊。好像也没有。平时熬夜吗。嗯,没法熬夜,几乎从来不熬夜。那之后要多做力量训练、平衡一下两边肌肉的力量,要多游泳。如何如何。

之后我离开医院想去自习。坐了十分钟不到,实在难受。于是回寝室,吃消炎止疼药、贴膏药、躺平。

平躺的时候我想象自己的灵魂漂浮起来、以俯视视角看我。我想象自己的皮肤肌肉溶解消失——像Hamlet说的那样,“Oh, that this too, too solid flesh would melt,/ Thaw, and resolve itself into a dew,/"——留下骨骼原样整齐地排布在平面上。

之前看过有人把身体比作一辆车,终身不能更换、需要开六七十年,因此顺理成章地需要细心保养。对于我而言,一副用了两年不到的(甚至并不贵的)蓝牙耳机坏掉、都会不嫌麻烦地想着修而不是直接换新,因为“用出感情了”。而对于自己的身体我毫无好感和耐心。“激素是我,激素带来的焦躁消沉情绪不稳是我,病痛是我,一牵一扯的神经紧缩是我,‘给自己下药’、用咖啡因换来的精神亢奋和失眠是我,全部都是、一如所谓的思维和灵魂”——我得不断提醒自己记住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