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很好。上午的时候门前亮晃晃的一片,下午的时候树荫洒下来遮住了大半。门口两把椅子,婆婆坐着做针线活,我过去坐她旁边看书。

时而很吵闹,因为门口紧挨着马路,很多大型车辆轰隆隆驶过去。但是除此之外很安静。邻居家有小孩子往外跑,跌跌撞撞跑到路边、然后倚在路边的行道树上张望。

树是樟树。在家里司空见惯在北方无迹可寻。甚至连栾树都在北京见过几回,樟树似乎只有在家里才得见。

我看书。拿着一小块kindle,读英文书、朋友推荐的小说,讲几百年前的某军官在英格兰的某村庄行军驻扎云云。婆婆在我旁边穿针引线,过半晌冷不丁地和我说,表哥的婆婆过世了。表哥和姑姑都还在往家里赶、今天不会到。姑父回来得早、一直在这边陪着。

这位过世的老人应该算是她的亲家,和我没有血缘关系、也不曾见过。其实我午饭后听她接电话也大概猜出来一二、不太需要她再告知我一遍。亲家去世、这边也理应去吊唁。当时她接电话时说,家里去一个人就好、反正算作自己一家的。方言里管这类事叫“赶情”。我时常惊讶于方言词汇里映射着的那一套繁复完备的乡村礼仪系统。

如果只计算三代以内的血亲的话,我还没有切近地触碰过死亡。但这是早晚的事。我预感自己会凉薄得一如平时。

或许更难和她共情了:知道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离世会是什么感受呢?总觉得这像一场敌方步步逼近的围剿。我抬头看,晾衣绳上的衣服在风里在阳光里微微飘动着,樟树树冠伸开去几乎碰到屋墙、树叶摩擦出轻微的簌簌声,而她继续做针线活。

书慢吞吞地读完了prologue。军官行军到了一处故地。我进屋了。